以下from 奇摩新聞

記者.採訪陳琡分 

這是五月天的〈擁抱〉。如此走著流行音樂的旋律,卻充滿詩文氣息的歌詞,出自主唱阿信之手,
而這只是他眾多作品的其中一種面貌。從「So Band」到「五月天」,透過整個樂團的詮釋,
阿信在詞曲創作上所展現出的魅力,不僅令難以計數的歌迷們為之傾倒,
也在華人音樂圈鐫下了屬於自己的印記。

卸下所有與音樂相關的身分,也許你不記得,原來阿信大學時念的是室內設計,
對於建築有著平日不外顯的熟悉與狂熱;也許你不知道,這個抓著麥克風在舞台上,
與其他四位團員領著成千上萬樂迷一同放肆吶喊的大男孩,這次交出來的作品《浪漫的逃亡》,
竟然是這樣一本,理性與感性兼具的旅遊書。

從大學一年級的「寒假建築空間之旅」開始,十年來,基於各種正式非正式的理由,
阿信拜訪日本的次數,約有二十次左右。平心而論,並不算太多。

阿信也說,部分為了工作而去的行程,甚至不讓他特別感覺自己人在異國。
「像我們整團去錄製《神的孩子都在跳舞》這張專輯時,雖然在日本待了一個禮拜,卻只在外面的餐廳吃過一次飯,
其他都是在錄音室裡吃便當,很像只是去了汐止的錄音室一樣。」

即使如此,日本這個國家,在阿信從學生到歌手的歷程中,依舊占有相當程度的地位,
「大一寒假的日本之旅,讓我初次受到空間方面的震撼;後來在音樂方面,也受到日本許多影響。」
及至○六年《搖滾詩》一書出版後,阿信突然覺得,想要寫下多年來獲得的日本經驗,
更重要的是,那該是一本「屬於我的」旅遊指南。

「寫這本書一開始最重要的設定,就是要拋棄『藝人書』的包袱」,阿信認為,藝人出書本來就與一般作家站在不平等的出發點上,
「簡單講就是占了大家便宜。」因此,他更希望把先天具備的優勢,用付出更多時間與努力的方式去平衡它。
「我想用某種形式寫出『我的日本』。不是只介紹今天去哪裡、做什麼,而是有著清楚的結構,以及可實踐的行程。」
於是他便以旅遊指南為概念,加入自己從文字到美術的創意,
拼貼出一本融合了個人回憶與遊日建議的作品。

書中除了大量的照片,以及時而抒情、時而陳述的文字,還有阿信的筆記、塗鴉與插畫,
「我不太在乎這本書的形式,也不希望固定成一個規格。」他將每篇文章想像成雜誌中的各個專欄,可以搞笑也可以嚴肅,
「一般旅遊書常會有鐵道圖,我也想放,可是我又沒有那麼多、那麼正確的鐵道圖,便試著用自己的玩法來做。」
於是東京鐵道成了周緣鑲著站名的披薩;而京阪鐵道更由鐵板上美味誘人的大阪燒化身演出。

不論是東京、大阪、奈良,或是京都,地點的選擇多半與阿信的年少經驗有關。
在呈現方式的思考上,阿信最先琢磨的,是自己想讓讀者看到什麼樣的影像,而他又該如何用照片表現出來,
「很多人對書都有文字至上的想法,但我覺得圖與文承載的事情是一樣重要的,有時候甚至圖會講得更多。」
因此,阿信翻出從學生時代一路累積拍攝的千百張照片,將自己腦海中勾勒出的城市,一一落實到書頁上,
「要用書介紹一個空間或地點,等於是將3D翻譯到2D,
我希望自己能好好地將那個空間的感覺翻譯出來,讓讀者切身感受我所得到的體會。」

例如京都的龍安寺,阿信回想,當他坐在廟裡,彷彿置身於一片長長的、無盡的寧靜海洋,遠方有著迷濛的地平線。
在一般的旅遊書中,這樣的地點可能只用幾張圖片與說明文字簡單帶過,讀者無法從中嗅到絲毫親臨現場的氣味。
但他想要傳達出那片海、那道地平線的感覺,於是用了數張不同角度的照片,
拼出龍安寺比例完美的石庭,在平面的紙頁上,展開三度空間的視覺經驗。

台灣的哈日風潮歷久不衰,阿信表示,即使他並不特別推崇日本,
但也無法抹滅自己從小看《小叮噹》、長大看日劇的成長過程,
「我覺得日本沒有比其他國家厲害多少,可是自己又受到日本很多影響,其實很矛盾。」

每個人喜歡日本的理由不盡相同,日本最吸引阿信的因素,在於那些禁得起時間考驗的部分。
一如他十年來反覆去到的那爿紅豆婆婆的小店,悠長的時光之流,在這裡似乎不曾留下任何痕跡;
定格般的光陰氛圍,在照片中如實顯影。「在台灣,你幾乎找不到一家店可以跟你交十年的朋友。
總是哪天發現某家店突然整個都搬走了,連搬去哪裡也沒消息。」

阿信說,這方面的台灣城市經驗,像是無預警地遭到朋友絕交,很傷感情。「這是我很喜歡日本的一點:念舊。」

為什麼這麼在意「念舊」這件事?「因為念舊與品質有關。」阿信解釋道,台灣的建築或空間,
之所以總是沒幾年就要拆,就是因為一開始沒有考慮到未來的狀況。

「所以台灣人的方法就是:舊了,拆,再蓋新的。」即使台灣人具備著有情有義的性格,
但在面對古蹟或歷史文物、空間時,卻不見得那麼愛惜,
「因為一開始就不曾想過,多年後還要讓它繼續存在。」阿信說。

「我寫這本書不是要鼓勵哈日,也不是說日本什麼都好」,對阿信而言,音樂之外的個人創作,
選擇以日本為起點,不代表他將日本視為至高無上的典範;而他在書末宣示「2010年,台灣」,
更是為了讓讀者清楚了解日本在他心中的地位:「我想說的是,這只是我看待這個星球的某一個部分,是我人生觀的某一小段,
只是我先以它來創作。」阿信說,它只是日本,它的確有些東西與台灣不太一樣,但它並不特別偉大。

阿信筆下的歌詞詮釋,或濃妝,或淡抹,都呈現出他個性中的柔軟與敏銳;
但他對「浪漫」的定義,卻不是那種粉紅玫瑰開滿天的星光閃閃,而是帶有一絲衝動的魯莽。
「提到浪漫,我就會想到老邁的堂吉軻德穿著盔甲、對抗風車的樣子」,對他而言,浪漫該是奮不顧身,
甚至是一廂情願的想法,「隨時隨地要投入,那就是浪漫。」

那逃亡呢?「現在的人都很需要逃亡啊」,阿信認為生活環境裡的雜音太多,
大部分的人沒有什麼機會可以靜下來聽自己的聲音,「逃亡可以讓自己多認識自己一下。」
阿信回想大學時代,同學間偶爾會一個人騎車到陽明山,俯瞰著台北市的夜景,「我們稱之為『機八的孤獨』。」
即使朋友再多再親近,不免還是會有自己單獨一人的欲望。
這種時候,短期的暫離或長程的旅行,便成了逃亡的方式。

身為當紅樂團主唱與音樂製作人,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都被工作占滿,
近年來,阿信能夠好好旅行的機會並不多。也因此,他格外想念過去旅行時那些「發瘋的舉動」。
「旅行常會有那種『我豁出去了』的精神,像是如果遇到賣咖哩飯的老闆說吃七碗免費,
就會想說『我拚了!』—— 一些平常不會做的事,旅行時就會發瘋去做。」
當旅程在腦海中歸檔,這些瘋狂的舉動,便成為記憶中不可磨滅的時間地標。

即使一再思考旅行對自己的意義與重要性,阿信還是覺得這是個難解的問號,
「旅行對我來說好像很重要,又好像不重要,因為不用旅行也可以活得好好的;可是又想要逃亡一下,所以很需要旅行。」
或許每個人偶爾都會想要變成另外一個人、活在另一個不同的世界,所以渴望離開現下。
「我覺得大家旅行都是因為『我不想要當我這個人、活在我這個生活裡面』,想逃走,所以就去旅行。」
想了想,一臉認真的阿信忍不住自己又問了一句:「是這樣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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